十六(1 / 2)

汉有游女 蕉客追鹿 1314 字 11个月前

入目的景象让江慕昭一时怔愣,思维有片刻停滞。

令仪一向没有安全感,即使在山中也喜欢和衣而眠,而且睡得极浅。江慕昭怎么也想不到,就在窗外已经天色大亮之时,就在刚刚到来的一个陌生地方,她会如此……

锦帐漏入几抹疏落的光斑,在一方昏暗的空间里,幽幽香气侵占了所有的嗅觉。那个娇美毓秀的姑娘只穿着一件极轻薄的纱衣,半裸着玲珑的肩背躺着,大约是怯热,锦被只盖到了腰上,平日里藏在衣袍中的美好曲线暴露无遗,竟是他从未留意过的姝色。

薄薄的银绡拂过他的面颊,让他觉得呼吸都有些迟钝粘腻。就像是发了一场高热,莫名有些胸闷气短。尽管她无数次在自己面前刻意撒娇,故作亲昵,他都没有动容过,只当是她无聊贪玩,可谁知她不知不觉便长成了这样的妖姬,就像是一只藤蔓,从四面八方伸展而来,逼得人无处遁逃。

他带着从未有过的仓皇感觉想要离开,可却听到身后一声低低的尖叫,令仪已经惊坐而起,惊惧又本能地伸手双臂,圈住了他的腰,缩在了他的怀中,用柔软的不像话的口气说:“先生,我害怕,他们要烧死我……”

心口的弦瞬间崩断,在胸口处擂出兵荒马乱的回声,这一刻深埋着的东西就要破土而出,让他十分不安。他待她的所有不同,似乎都有迹可循起来。

不知她明白了这些隐情,是否觉得龌龊。她大约只想报仇,只想从他这里学些东西回到晏国去吧。

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,就在唇差点触到她桃花般的脸颊时,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哪里都不太对的地方。出去时,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,只是步履太匆忙,差点要撞到端着鸡汤而来的小槿身上。

小槿惊慌失措地看着先生离开的背影,实在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,然而帐幔后安静如斯,似乎于方才无异。她看着手中的碗,不知先生为何让她去热鸡汤,骤然打扰姑娘休息,她怕是会生气吧。

伯姬用被子将自己拢得严严实实,眼里带着冰凉的嘲讽。说什么大道无情,运行日月,原来在美色面前也不过尔尔,他被自己最不屑的儿女私情绕的心智大乱,算不算是一种讽刺。她不奢望他能为她所动,只需要这短暂的动摇,那冒着被烧死的风险而作的戏便值得。

他算错了,自己从未想过在宋国掀起什么风浪出来,她自始至终的计划都是引他入局。他的不满愤怒,或是怜悯心疼都是利器,远比自己费心经营来得容易。宋王后的手段她早有提防,不过就是没想到她会那般残忍狠绝罢了。一场大火助她逃离,她早就厌倦了在宋宫里待着,只要江慕昭看到她的蠢笨和单纯就好。他那个人护短的厉害,就算鄙视自己,却也容不得别人算计她。

第二日,他果然只身离开,数日后便传来了宋宫妖狐肆虐,宋王启和王后惊惧过度的消息。一时宋国人心惶惶,国君颁布了最严的宵禁令,酉时日入不得出门,宗室和官员亦不例外。有人触犯,所罚甚重。

谁也没想到这条禁令会引发后面一连串的事情。

唐国公子凭虽年幼,却一向喜欢流连于女闾之所,众人皆知却无人敢告知王后,更何况王后受惊后缠绵病榻,并无力约束弟弟。禁令下达后,他的行为非但没有任何收敛,反而更加张狂,一日酒醉后于子时驾车回住处,被侍卫阻拦,他非但不停车,反而让车夫直冲过去。不远处的禁卫军听到动静,执戟而来,刺伤奔马后才勉力让车停了下来,可是已酿成了五人死亡,数十人受伤的惨剧。

消息传入宫中,宋王大怒,加之公卿们不依不饶,只能将公子凭先关押起来。

“公子凭定是出了意外。”伯姬摇着扇子对前来传话的渊也说。渊也夸张地拊掌道:“姑娘如此料事如神!那公子凭关押在司寇处不久,忽然身中剧毒,未等疾医赶到就已殒命。”

伯姬眯了眯眼睛,用手中的扇子遮挡着夕阳的光,唇角带着一丝嘲讽。唐国一向强势,如今质子死于宋国,如何能善罢甘休。中原形势本就如累卵一般,有这样一个理由,必会陷入混战之中。只是那些人穷凶极奢,不配为人国君,有此劫难也倒罢了,就是可惜了百姓,不得己裹挟于诸侯野心之中,无端跟着受苦。

江慕昭曾说,要想让百姓获得生机,唯有结束这乱世。大乱之后方有大治,大乾百年乱局,需要一个人重整河山。“那个人会是你吗?”她眨着眼睛问。江慕昭只是摇摇头,不再多言。

既然他想要结束乱世,为什么不可以从唐国入手,她的大仇和他的目标并无冲突,她不明白对方阻拦的愿意。但阻拦又能如何,她的目的还是达到了。

见她忽然展颜而笑,渊也有些愣神,暗道先生果然好眼光。令仪姑娘平日里总冷着一张脸,是冰雪一般的美人,没想到她笑起来如此拨云见日,石破天惊,娇媚成那个样子,就算是把她再怎么捧着都不为过。

“姑娘对此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?”渊也笑着问伯姬。

伯姬发现,这个人无论何时都能掬起一张笑脸,谦恭客气的像是他才是客人一般,着实让人佩服。

她摇头:“我见过公子凭,张狂无礼,有此出格之举并不奇怪……何况,唐国想让他死得的人并不少,不是么?”

渊也是唐国人,对于唐国的复杂情况十分熟知,点头表示赞同。

不觉天色有些暗了,伯姬像是并不想听这件事,有些无聊的用手中的扇子扑向不是而来的蚊虫。在外人面前,她虽然不大爱笑,却也不是个失礼之人,于是勉强在面上表现的耐心。渊也何其懂得察言观色,便也转换了话题,说一些他们都知道的人和事。

“我师父如今诸事缠身,不然定会来此看望先生,毕竟华国和陈国离得不算远,先生又很少出山。”渊也虽然已经年近四十,而岑霜不过二十许,但他一口一个师父说得恭敬,伯姬竟也不觉得奇怪。

伯姬想着岑霜高洁如山中杜若的样子,忽然问:“岑霜夫人的夫君可是华国丞相?”

渊也点头称是,